小巴车摇摇晃晃进了银桥县,到了地才真切地感受到暴雨带来的损伤有多大,瓦片和断裂的横梁飘在河里。领队安排母子俩去登记救下来的人员名单,毕千念应了,又说了许多声抱歉。
他先找了一圈并未见到高天宇,毕芊也是,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雨水太大,纸笔靠不住,毕千念拿着手机要了份电子档的村民户口和名单,一个个登记过去打勾,还要他们互相看看,有没有邻里不在的,给抢险队报一下住址,或是哪里偏僻容易被漏掉。
毕芊沉默地看着急湍的河道,以及毕千念在雨幕里认真记录的身影,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是如此愚蠢荒唐。毕千念的抱歉全是为她说的,此时的尽责便是一种弥补。
但她同时也无法维持这份抱歉与温情,她的儿子方才告诉自己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孩,而且或许因为那个男孩想要去之琼市了。毕芊暂时消化不了前者,或是觉得并不太重要,重要的是毕千念看穿了母亲的把戏,还想离开她。
她陷入矛盾,反而冷静下来,抓住难得的清明。
方才毕千念一定听出来了,她讳莫如深不为人知的晦暗,她恨他。
“天宇哥!”
毕芊被这声叫回神,看到抢险队搀过来一个男孩和一个老人,是高天宇和爷爷。她松了口气,走近问了问高天宇和家里老人的状况。
高天宇拉着爷爷在水里浮了一些时候,此时被救上见了毕芊,没忍住哭了起来,到底还是孩子。
毕千念也松了口气,发觉毕芊在看他,下意识回了个安抚的笑,两个梨涡在暴雨里被浇得像是要碎掉。
明明刚才还在与自己争锋相对,彼此攀咬。
毕芊为这笑里切切实实的温度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心悸,台风猖獗的天气里,她尚未成年的儿子陪他赶到抢险一线,为高天宇,更为自己十几年前错失的母亲。
她头一次进行反思,自己的爱啊,恨啊,希冀与遗憾啊,加在毕千念身上是否有些不公,像一种强求。高天宇仍在哭,毕千念还未及他大,却下意识回身安抚地朝母亲笑。
毕芊产生了后知后觉的无措,因为相距太远悔无可悔的空洞——她已经带着毕千念活在纠葛的爱与恨里十六七年了,毕千念还泡在羊水时就开始接受她的不甘了,再后悔,还有必要吗?还来得及吗?
她不敢想,或许自己做错了,但无力地不愿承认。
过了小半个小时,毕千念做完记录工作在雨里呆站着,河流极速湍过,毕芊在一旁愣神,偶尔会看几眼自己。
他好像在那眼神里看出一些不忍,毕千念在心底叹了口气,觉得自己和母亲何必彼此折磨?薛成楷值得你记恨这么多年吗?他不理解,他希望毕芊和他一起正常地生活下去。
他恨她,她也恨自己,但是这份恨——
“文清?”毕千念突然看到小道旁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,“文清!”
文清抬头见了他,在雨里大声应了一句,一只手撑着伞,另一只还牵了个小男孩。
两个人走近,毕千念问了问文清的情况。
“挺好的,家里人出门赶集去了,应该都平安,我带我弟弟寻着上游找过来的。”文清朝他笑笑,面色其实不太好看,衣服也全都浇湿了。
毕千念把外套给了她,又领她去空地穿救生衣以防万一。
文清接过道谢,嘱咐弟弟跟着哥哥去穿救生衣,她先问毕千念借了手机预备给家里人和朋友道平安。
文泽松了手,没等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