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!”纪然扬起手,又黯然垂下,“我……不是。”
“没亲人,”老胡飞速签字,“我是他领导。”
“胡警官,”医生瞥一眼签名,“左胸一枪很浅,致命伤在腹部两枪,腹腔内大出血,目前深度昏迷,请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老胡重重点头,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。
纪然急问:“能进去陪他吗?”
“只能在规定时间探视,每天下午2点半至3点。留个人在医院,有情况随时通知。”
单人ICU病房边,是间逼仄的家属休息室。透过墙上的玻璃窗,可以观察病房内的情形。纪然一动不动地伫立,盯了数小时,连眨眼的频率都降低许多。直到老胡买来便当和饮料,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。
饭后,老胡习惯性掏出烟,又丢在一旁。
“对了,这个,急诊的医生给我的。”他从裤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物体,塞进纪然手里。
是刚恋爱时,纪然送的打火机,已经被体温捂热了。原本时尚雅致的外壳上,赫然两个对穿的窟窿,纪然直接看到了自己的掌心。
他拼命把呼之欲出的泪压回泪腺,“怎么成这样了?”
“他一直把这个空火机当宝贝揣在怀里,舍不得用,这次多亏它挡了一下,不然就不用抢救了。急诊的医生说,子弹擦过胸骨就停了。这孩子命真的硬。”
纪然将它举在眼前,想象那颗穿透它的子弹,有多么凶猛、炽热,喃喃道:“怎么不穿防弹衣呢?”
“你认为呢?”
纪然沉吟半晌,“防弹衣不够了?”
老胡又用掌心干洗脸,看起来有点无奈,“一个静好的夏夜,董事长在举行家宴,你的同事一如平常,而却你穿了防弹衣……这相当于直接往脑门上贴警徽。”
纪然顿悟,因自己的愚蠢而羞赧一笑,用小指去探打火机上的弹孔。
“是我教他抽烟的,总得有个消遣,对吧。我还记得他吸第一口时,呛得脸红脖子粗。”老胡又拿出照片轻轻摩挲,毛扎扎的脑袋垂着,“还有开车,也是我教的。说起来,他和我儿子一般大。”
“他说,”纪然眉心微蹙,回忆起闻名对老胡的评价,“你是他生命里最接近父亲这种东西的人。”
闻言,老胡用力在眼皮上揉搓一把,小心地将照片收回钱夹,“唉,你要是想要,回头我给你个电子版的。他唯一的真实档案也在我手里,所以他说,我攥着他的命根子。”
调侃的笑意在老胡脸上绽开,一双小眼睛眯成缝,但很快又睁开,“我本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,但是……我也没办法。”
纪然试探道:“那次你们吵架,是因为……”
“任务延期了,”老胡干脆地回答,“但这不是我能左右的。我知道,他想结婚,想有家,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,包括带着你那一家子去旅行……我以前没给过他承诺,就这么一次,还他妈搞砸了。从那之后他总喊我老骗子,我能怎么办,只好笑喽。”
纪然也挤出一丝笑。
“但是,他从没说过后悔。”老胡顿了顿,小眼睛下视,转向那枚璀璨的戒指,“为什么分开了?”
“他……怎么说呢,”纪然绕口令似的咕哝,“我以为他为我改变了,很多时候他看起来也确实变了,但其实他从没变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