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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我和我的母亲(修正版)07 . (第6/9页)

不了了之了。

    出了村,我们就腾起云来驾起雾。石子儿路松软宜人,我老觉得自己骑行在

    一块巨大的橡皮上。太阳在云层后躲猫猫,不时泄出一线光,烤得后背暖哄哄的。

    一路景色如洗,透着丝初秋的微凉。其实也不是如洗,是真的洗了。往日的

    冲天白杨叶子都洗黄了,病怏怏的,看得人极其不爽。我说:「这就叫杨痿。」

    众逼大笑。

    一上午换了好几个垂钓点,收获也颇丰,但鲫鱼没几条,多是泥鳅。十点多

    时,大太阳冒了出来,烤的人受不了。大家边吃干粮边骂娘。就这样耗到晌午,

    肚子没填饱,个个变成了蔫咸菜。有呆逼就嚷着要回家。王伟超突然提议就地来

    个野炊。萎靡在草丛中的呆逼们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。少年时代我们总是痴迷于

    假扮城里人,好像不如此便不足以体现对大自然的热爱。小学时有篇作文被我们

    写了无数次——。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。于是在大伙的哀叹

    声中,我洋洋得意地掏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钥匙。

    六月一别,我再没到过养猪场。当这个巨大的扁平建筑再次出现在眼前时,

    心跳都加快了少许。实际上这个养猪场已经出让给了姨父,说是抵债,但不知道

    为何钥匙还搁我家里。

    好久才把锁打开,搞得我一度以为拿错了钥匙。养猪场里却大变样。从西侧

    猪圈外到石榴树旁积了两大堆原木,品种各异,粗细不一,草草盖了张塑料油布。

    从油布的破损程度看,堆在这儿已有些时日。原本平整的地面遍布车辙,像是行

    凶后残留的罪证。也不知为何,看到这种场面,大家都有些愕然。有个呆逼甚至

    说:「这就是赌场吗?」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。两侧房间都上了防盗门窗,唯一

    没上的一间也换了锁。还好厨房门用铁丝绑着,费点劲也就弄开了。在灶台旁的

    水泥板下我找到了碗筷和调料盒,蒙着层厚厚的灰,像是原始人的遗迹。压井更

    甚,简直成了个铁疙瘩。不过比印象中要干净些,没了蜘蛛网。

    打了点河水灌进去,伴着「吱嘎吱嘎」响,涓涓细流终究还是缓缓而出。

    周遭的一切无疑令人沮丧。但当我们大汗淋漓地围拢在火堆旁,愉悦也如同

    那氤氲的焦香,在年轻的心坎上欢腾而起。那天我们剥了所有的鲫鱼,大的如巴

    掌,小的似鱼浮,却总也吃不够。至今我记得烈日下呆逼们肮脏的脸,青春的笑

    容锐利得如同晴空中的鸽哨,经久不衰。烤鱼样子不敢恭维,但味道确实不错。

    可惜没有啤酒。饭毕,抽烟。我上了个厕所。难能可贵,竟有半卷卫生纸。

    擦屁股时,我发现纸篓旁的上盖了个戳。颠来倒去一番,是「西水

    屯村委会」无疑。报纸日期是九月初,头就是俏立船头的姨父。顿时我心里一

    沉。

    从厕所出来,院子里空无一人。我喊了几嗓子,没有回应。奔出大门外,放

    眼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田,哪有半个人影?我有些心慌。转身返回,东西都还在,

    鲢鱼撞得水桶咚咚响。正待骂娘,我听到一阵窃笑。循声望去,正中的房门开了,

    露出一张傻逼的脸。他说:「嗨——哈喽。」我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于是他

    说:「拜拜。」我立马冲过去,但门还是关上了。屋子里的傻逼笑得更愉快了。

    我说:「开门。」傻逼们索性唱起歌来。我不由心头火起,抬腿就是两脚。

    准备踹第三脚时,门开了。王伟超看着我,有些发懵。我径直走了进去,感觉像

    刚从水塘里爬出来。屋里陈设如故,就是靠床多了张枣色长木桌。我一眼就瞥见

    桌侧的白色漆字:西水屯村委会。床上光溜溜的,只一张凉席。呆逼们就坐在上

    面,手里夹着烟,样子却颇为拘谨。我想说点什么,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回家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。只有水桶叮当作响。临分手,王伟超呵呵笑着:

    「你个逼到底咋回事儿?」我说:「没事儿。」他说:「看你屌样,大家都想见

    识见识赌场嘛。」我笑了笑说:「真没事儿。」等他们散了,我立马按原路返回。

    四点光景,两道的白杨飞速闪过。路上忽明忽暗。我心如乱麻。长桌上摆着

    个不锈钢碗,躺了十来个烟头。我捏起一个来看,「阿诗玛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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